一、“钱塘黄易摹碑墨”墨考
“钱塘黄易摹碑墨”形状大致为腰圆形，有纪元干支，面已碎裂。正面有隶书“小蓬莱阁”四字，下楷书“翁方钢题”四字，具阴识填金；背面为楷书“钱塘黄易摹碑之墨”八字，分作两行，阳识。侧面款识为楷书阳文“乾隆甲寅仲春歙汪节庵造”。此墨由故宫博物院于1965年征集而得。翁方纲 （1733—1818年） ，字正三，一字忠叙，号覃溪，晚号苏斋。直隶大兴（今北京）人。清代著名考据学家、金石学家和书法家。乾隆十七年（1752年）进士，官至内阁大学士。曾主持江西、湖北、江南、顺天乡试，又曾督广东、江西、山东学政。汪节庵，名宣礼，字蓉坞，安徽歙县（今安徽黄山）人。“清代四大墨家”之一。其店号“函璞斋”与曹素功“艺粟斋”、汪近圣“鉴古斋”、胡天注“胡开文”并驾齐驱。乾隆中期汪节庵墨业开始崭露头角，咸丰年间因江南战火袭扰而衰败。
1.关于此墨墨名的由来
我们目前可以从翁方纲的《复初斋文集》、《复初斋诗集》中多处见到。如翁方纲曾在其《复初斋诗集》卷十六中赋诗四首，其中有“小松以所得《汉石经残字》属题，方纲既摹上石，自匾其屋曰‘小蓬莱阁’。今日小松书来，云先少参读书南屏处，名‘小蓬莱’，欲构小阁，刻此不谋而合，洵一奇也。因为题其石经卷首曰‘蓬莱宿约’，赋此四诗奉柬”。又如《复初斋文集•黄秋盦得碑十二图序》：“予识黄子在岁丁酉（1777年）时于都门。初得汉祠堂熹平石经残字三段，予借摹勒石于书屋，用洪文惠越州事题曰‘小蓬莱阁’，而黄子先世已有此匾，何其不谋而合也……”翁方纲另外在其《复初斋诗集》卷三十六中有“昔鄱阳洪文惠重摹汉石经于越州蓬莱阁，今六百年矣。丁酉（1777年）秋予以黄秋盦所藏三段摹刻于小斋，因自名‘小蓬莱阁’，而秋盦之先世实有‘小蓬莱’之号，诚足异矣。及来江西，合前后所得十二段重勒于石。今按试饶州适王秋坪郡守亦以‘小蓬莱阁’名斋，盖尝守登州也。秋坪精篆法，与予论订古刻，恰相聚于鄱阳洪公之里。古今人不谋而合，有如是乎？赋此记之”一诗。据以上三段史料，我们可知翁方纲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九月作《汉石经残字歌》，并自题匾曰“小蓬莱阁”。翁、黄二人本为好友，居然又几乎在同时将“小蓬莱阁”作为各自的斋名。两人在斋名的命名问题上也能不谋而合，难怪感情丰富的翁氏要欣喜异常了。
2.关于此墨的制作时间
从侧款可知，此墨制于甲寅，即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时年翁氏62岁，黄氏50岁，应该属于二人生活的年代。另据周绍良先生考证，黄氏墨为当时人所熟知。例如周氏还在其《蓄墨小言》中还提到一锭“艾生持赠”的仿制“钱塘黄易摹碑墨”。尽管“艾生”仍不可考，但是此墨的名气在当时是共所周知的。由于清代徽州制墨作坊的数量在全国首屈一指，但竞争也异常激烈，从而导致不少作坊经常借助名人效应提高自己产品的知名度，这就使得此墨是否为真品成为一桩悬案。《复初斋诗集》系翁氏编年体诗集。据周绍良先生的推断，其卷十六于卷前注明“‘丁酉（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二月至戊戌（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四月’。而此诗在开卷第三首，可见作于丁酉年初，当是黄易始用“小蓬莱阁”作为斋名不久，早于制墨近二十年”。
由此我们就牵涉到了新的问题，即黄易与翁方纲之间的这种友情是如何形成与发展的？翁方纲为什么要赠送名家墨品给黄易？赠墨的实际行为究竟发生于何时？所有这些疑问，要从黄、翁二人的交情的形成谈起。
二、黄易与翁方纲的金石之交
黄易与翁方纲作为清代中期的学者，虽然二人朝夕过从的时间很短，但是书信交往历时较久。不管两人身处何地，都会保持密切的联系，从而对清代乾隆朝的学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一）翁方纲请黄易寻访碑刻。（二）切磋学问，相互请益。（三）黄、翁二人相互为对方的藏品撰写题记序跋，在学术和收藏两个方面上给予对方极高的评价。（四）翁方纲比较推崇黄易的书法技艺。（五）老友会面与赠墨活动进行的可行性分析。
三、黄、翁笔墨之交的意义
我们通过梳理黄易与翁方纲在金石学研究方面的影响，有利于探寻二人学术思想和政治态度的发展脉络，同时也可以了解清代乾、嘉年间文士的生存状况。相对而言，黄、翁金石交游则更多体现出群体的意义。具体说来，至少体现在如下四个方面：（一）两人对于碑帖寻访的自为自足性。（二）两人成为碑帖寻访和聚会上事实的领袖。（三）翁方刚利用黄易所得碑帖，使得观碑赏帖、题诗作画成为小团体共同的爱好。（四）翁方纲赠与黄易“钱塘黄易摹碑墨”的举动，既是双方友谊升华的结晶，也是当时士人交游的一般惯例。
综上所述，翁方纲赠与黄易“钱塘黄易摹碑墨”的举动，并非翁氏临时的动议，而是其在两人长期交往过程中所做出的成熟决定。而这种做法，基于翁氏对于老友日常喜好的长期观察，又表达了翁方纲对于黄易的某种谢意。这在当时的社会风尚中不失为一种高雅而婉转的增强彼此感情的方式。
（作者单位：北京故宫博物院古器物部 地址：北京景山前街4号 邮编：100009）
